福建,武夷山脈,夕照將山峰染成金黃色,山谷及背光的地方卻已經是一片灰黑,這種強烈的對比讓這初夏的黃昏由空中看來有一股蕭颯之氣。
一陣尖銳的飛機渦輪發動機聲由遠而近,隨著高頻率的噪音而來的是飛機低空掠過時所引起的強烈陣風,兩架機翼上漆著青天白日標誌的RF-84雷霆式偵察機以貼著樹梢的高度在武夷山脈中穿梭著,緊隨在後的是另外兩架俄製的米格十五型噴射戰鬥機。
時間是民國47年6月17日下午5點多鐘,那兩架RF-84是中華民國空軍第6大隊12中隊的兩架偵察機,在執行完對福建長汀的偵照後,正對著四百多浬以外的桃園空軍基地返航途中。
RF-84雖然具有後掠式的機翼,但是那具J65軸流式發動機所產生的7800磅推力對於25,000磅的飛機來說似嫌不足,尤其是與靈活的米格十五相比,就更顯得笨拙與緩慢。所以那天在武夷山脈中被米格十五追逐之下,兩架RF-84的飛行員所仰仗的只是自己的技術。
除了飛機的推力不足之外,RF-84的座艙罩也不是先進的氣泡型,座艙後面的鰭狀流線型機身嚴重的阻礙了飛行員對後的視線,所以出任務時長機與僚機必須比翼飛在同一條線上,這樣才能互相注意另一架飛機六點鐘的方位。
「Two!注意地形!」長機飛行員楊世駒少校在無線電中叮嚀僚機金懋昶上尉。
超低空飛行時,最重要的就是對地形的認識,這樣才能掌握時機將飛機始終維持在離地一定的高度下。武夷山脈對於楊世駒及金懋昶兩人來說是相當陌生的地段,然而為了將機腹中的底片安全的運回台灣,他倆真是冒著生命的危險將飛機以五百多浬的空速飛在離地不滿五十呎的高度,雙眼隨時注意著機前地形的變化,手腳配合著板桿蹬舵,將飛機隨著地形的起伏,始終保持在比敵機稍低的位置。
機身旁邊一連串飛逝而過的曳光彈讓楊世駒知道米格十五就在他後面不遠的地方對他開火,但是他卻連往後查看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偶爾由座艙中的後視鏡中看著機後若隱若離的敵機,敵機機頭忽明忽滅的砲管,明顯的在告訴他只要有一枚超前的砲彈擊中他的飛機,翼下荒煙漫草的山谷即將是他的葬身之地,想到這裡他覺得頸後的毛髮全都豎了起來。
楊世駒抽空往右看了一下飛在他右翼一千多公尺外的金懋昶,他發現金懋昶的飛機後面並沒有任何追兵,這讓他放心不少,因為這樣今天至少會有一架飛機能飛回桃園,將國家所迫切需要的情報帶回去,要不然明天空軍會再派出兩架飛機冒著和他們同樣的危險前去長汀偵察!
「Leader!敵機一直在你後面對你開火!我飛近一點替你引開敵機!」金懋昶也發現了敵機似乎一直在對著長機追擊。
其實我方早有情報指出;共軍的戰術是先以全力攻擊長機,將長機擊落後再攻擊僚機。照當時的情況看來,那項情報還真不假。
「Two!不要管我,趕快自己找路回家,等會兒回桃園見!」
就在那時那兩架飛機飛進了一道峽谷,兩人將飛機的高度又壓低了一些,尾隨在後的兩架米格十五似乎不敢隨著他們將飛機飛進峽谷,只得飛在山谷上面繼續追逐。
尾追的敵機飛在他們的後上方,暫時失去了開砲的機會,但是楊世駒及金懋昶兩人卻無法鬆一口氣,因為險惡的地形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威脅,再加上夕陽最後的一點薄弱陽光也被山峰擋住,使視線受到相當的限制。
楊世駒看著前面的山谷向右彎去,他輕輕的將駕駛桿向右壓去讓飛機擦著左邊的山岩轉向右邊,金懋昶則因為飛在楊世駒的右側,無法以同樣的角度轉向右邊,於是將飛機拉高,就在金懋昶拉高的那一剎那,尾隨在後的一架米格十五立刻追了上來對著他開砲,但是那時金懋昶已經飛過山岩正在推桿將飛機向右下方滑去,楊世駒看見了在金懋昶頭上飛舞而過的一陣曳光彈。
「好險!」楊世駒的耳機裏傳來了金懋昶的聲音。
就在那時,楊世駒突然發現前面又有一個峭壁擋住去路,他趕緊拉高機頭同時按下話筒:「Two!注意前面!」
楊世駒的飛機擦著山岩飛過了那個峭壁,他飛出了山谷,也重新飛進了陽光,夕陽的餘暉立刻將他的飛機照的閃閃發光。失去了地形的庇護之後他首先想到的是後面的米格機到底是在他的哪個方位?於是他抬頭往後視鏡看了一下,他沒看見敵機,卻看到了後面那座山頭上的一縷黑煙!
「Two!你在哪裡?」楊世駒大吼了一聲!
無線電中一陣寂靜,金懋昶沒有再回答,他的飛機因為來不及拉高,撞在福建連城附近的山峰上,那天是他28歲生日的前四天!
「Two!………」意識到僚機已經撞山的事實,楊世駒再度按下話筒時喉嚨已經咽住,說不出話來了。
機身附近又是一陣曳光彈,楊世駒知道這場戰爭並沒有因為金懋昶的撞山而停止,他強抑住心中的憤怒與悲傷將駕駛桿猛然向左壓去,又躲過了敵機這一波的攻擊。
- Sep 25 Sat 2010 23:42
飛行員的故事 - 第二輯 晴空灑碧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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